什么是奇迹?
曾经我以为奇迹是出现了违背常规的现象,才叫奇迹。后来,经常有人跟我说“一定会创造奇迹的!”“一定要相信奇迹呦”。
原来他们认为疾病康复,居然就是“奇迹”。
原来奇迹离我如此之近。
我叫小一。
我多想神秘地说,我的名字简约而不简单~然后推一下墨镜帅气转身离去,留下大家对我名字的含义~充满好奇。
然而,大年初一生人~所以,单名一个一字。听上去,有些随意。
我出生在80末90初,我听过小虎队和周杰伦,也知道小糊涂神和灌篮高手。我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女孩,东北人自带的幽默感从我父辈遗传到我身上,再加上东北小品文化的熏陶,我4岁就开始模仿电视上的小品,那时爷爷家有炕,家里人都在桌上吃饭,我就在炕上演,演完爷爷还会给我一点啤酒作为奖励。对于小小的我来说,给大家表演更像是我的游戏,所以我很喜欢。
·儿时的小一·
只是那个年代,不流行送孩子学表演,尤其在我老家那个小城市,大家都本本份份的过最普通的日子,简单而知足。
但是命运的安排,在我初中快毕业那年,意外得知北京广播学院附中(现中传附中)刚刚成立,正在面向全国招生,妈妈也有意想让我去首都见世面,于是在一系列学习和面试后,我成功地入了学,那时开始,我的梦想多了一个选项,就是当演员。
然而数年求学,到大学毕业时,我还是面临着和大多数人一样现实的问题。梦想不能给我足够的面包~我只能先去解决温饱。幸运的是,经过努力我考进了稳定并且多金的银行工作。这一切对于刚刚入职的我来说,充满了新鲜感和动力。
直到半年后,我的人生开始了跳楼机般大起大落的模式...
黑夜降临
命运,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编剧。
我是个手机从来不关机的人,而且睡觉很轻。年,我工作半年后某的一天,我手机像疯了似的一直卡死,没办法我只能强制关机,谁知手机就打不开了,我以为它充着电一会就会自动开机了。结果我等睡着了,一夜,手机都没再打开过。直到第二天6点多,我打开手机,看到第一条信息就是说:
“申一快回话,你爸出事了。”
出事的时间,就是前晚我手机关机的那个时间。
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,来不及难过,我赶快开车往老家赶。医院等了我一晚上...这一路仿佛一个行尸走肉,我满脑都在重复一个声音“不可以!不行!不是真的!”。
我从不开快车,那天是我第一次飙车,留下好几个超速违章。然而我再快,也还是没有留住爸爸。
人们常常形容父爱如山,一夜之间,我的世界山崩地裂。
爸爸去世之后,我经历了很多人生中从来没敢想过,甚至是最黑暗的日子。我是个心思很重的人,我只是表面洒脱。我几乎每晚都做噩梦,梦里哭,哭醒了接着哭,哭累了接着睡。我感觉自己反反复复沉浸在这黑暗里呐喊,痛哭流涕。却没人能够拯救我。
我也知道,能拉我走出黑暗的只有我自己。
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月,在4月末,我突然感觉用力吸气时左侧肋骨里面有些疼。我以为是我哭的太多岔气了。但情况持续,几天都没有好转,我就跟领导请了假,去医院照一个片子。
结果,可想而知。出问题了,左侧4x6cm的阴影。为了更好的治疗,我和妈妈去了北京,做了更详细的检查后,我们决定手术。妈妈当时跟我说,我左肺叶上大概长了个东西,但只要手术就没事了。
所有的细节都是妈妈决定,我只管听话的吃和睡。手术前做了很多检查,还做了介入手术和灌肠,我以为这一系列术前准备足够载入我的尴尬史册了,谁会知道第二天更尴尬。
手术当天,换上手术服,我就被抬到小板车上推走了。我不知道妈妈她们一路上是什么心情…我的心情是紧张,紧张后就是肚子疼,肚子疼后就是想便便。在去手术室的路上,我满脑子想的都是:怎么办,现在让他们给我推厕所去还来得及么?打麻药以后一放松会不会拉出来?拉出来可怎么办?还没想到好办法,已经快推到手术室里了,我鼓起勇气对护士说,我想上厕所!护士说,手术室这边没有厕所…还问我没灌肠么。手术时间到了,护士们开始给我宽衣解带,心电监护,静脉输液,她们动作麻利有说有笑...而我上半身被绑起来,半光着,冷的有点哆嗦,最主要还憋着,现在回想我当时表情一定很惨。
好在,手术很成功,术后住院一个月,五月末就出院了。
术后的病理结果是平滑肌肉瘤或间皮肉瘤。我看不懂这些复杂的医学字眼,妈妈瞒着我说这都是良性的,只要好好调理身子,改掉所有坏习惯就好了。
·第一次手术后·
自我救赎
我相信妈妈的话,一个月后我就把自己当健康人一样,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中。
也就是在此时,我在朋友圈看到了招聘演员的消息,父亲意外离世,我的突然患病,这一切都提醒着我,人生没有太多时间去等待,心中的梦想不要因为自己的怯懦而错失。于是,我放下一切,鼓起勇气,踏上了我的寻梦之旅。经历了三轮话剧演员的面试,我通过了,演出没有底薪,一场演出费用几百块。为了这一个月一两场的演出,我放弃了五险一金月薪丰厚的工作。有人问我是傻么?我说不是,能赚钱是好,但生病后我才知道,人生那么短,更应该做你觉得有意义的事。
许多人,习惯了等待,等待幸运降临,等待爱情降临,等待机会降临。而我觉得,与其等待,不如让我去创造,去寻找,去挖掘,当我真的开始这样做了,我的人生开始明亮起来。
不久后,我就进入了当时还没大火的开心麻花地区分公司演话剧。我喜欢话剧,更喜欢喜剧。演话剧的那一年,我认识了很多前辈和志同道合的小伙伴。除此之外,这段时间我也开始坚持锻炼,营养饮食,保持乐观心情。有意识的好好爱护自己,一切都越来越好。
可好景不长,某一天刚健完身在去排练的路上,突然左胸口剧烈疼痛,疼到不敢动,躺都躺不下,医院急诊,大夫排除了心脏问题,说可能肺部有问题,让我第二天来做进一步检查。
在回家的路上,胸口的疼已经慢慢退却,可大脑依旧混沌,一片空白。我的好日子还没开始,就又要结束了?我在祈祷,医院看错了!祈祷我能顺利通过检查,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!只要让我健康!
第二天,医院做了CT,阅片的主任把我叫进阅片室好几次,因为她和我一样,不愿意相信,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左肺竟然有那么大一块阴影。
但是,她还是在结论上写了“疑似胸腺癌”几个字。
我拿着那张白色的纸,医院走廊,手止不住的抖。我用力屏住呼吸,想控制自己的恐惧,然而,在呼出这口气的同时,还是泪如泉涌,决堤而出。
当时,我真的憎恶这个世界!憎恶自己!所有的美好,所有的希望和期待,被几个字击得粉碎。仿佛自己做的一切无济于事,仿佛被全世界抛弃,仿佛不值得被救赎,不值得拥有常人的美好和幸福。
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妈妈。那个一生为我而活的女人。我们视彼此为全部。如果我不在,也等于掏空了她。
我度过了人生最漫长的黑夜,第二天我还是鼓足勇气给妈妈打了电话,当妈妈赶到我这里,拿着检查报告,问我“这是不是真的”的时候,我们终于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。
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,然而他讲的这个笑话,我们哭了。
于是,我们又踏上了北上的求医之路。这一次,我才得知肉瘤也是恶性肿瘤的一种,也需要化疗,放疗,也可能治愈不了。在北京进一步的检查结果是,肿瘤多发复发转移。所有不想看见的字眼,统统出现在报告里。
肿瘤科医生建议我做穿刺检查。但和妈妈商量以后,我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检查。因为之前给我做手术的胸外科主治医生,他建议我进行保守治疗,他觉得对我来说,化疗意义不大,反而伤身。
采纳了医生的意见之后,那半年我几乎没怎么在家休息,而是到处旅游。与其说是旅游,不如说是跟最爱的人走遍我们想去的地方。我们心照不宣的选择守护着彼此,用力珍惜这人生剩下的越来越少的时间。
记得有一本书上说,你要感谢生病,感谢上帝给了你一次自省的机会!有多少人一生忙碌,功名利禄追求了一遍却还是不快乐。有多少人活了很久很久可是仍然不明白,人世走这一遭,这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一辈子,到底该怎么活?
而生病的人,是拥有了一次自我反省的机会!我们纠缠在这追求名利失去自我的大车轮里,终于跳脱出那里,回首来路,是否已是当局者迷,走错了方向?
那半年,我们看山看海,在我的肺还能呼吸的时候,我勇敢的带上潜水工具。我在马尔代夫深不见底的深海追逐魔*鱼。带上呼吸头盔在巴厘岛和妈妈海底漫步,拉着闺蜜的手在皇帝岛浮潜看热带鱼。
当我潜入深深的海里,那个蓝色的世界宁静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。看着硕大的魔*鱼在我面前优雅的游过,忽然感受到了“活在当下”的幸福,用心体会眼前这一切,记住所有幸福的时刻。
·旅行中·
这半年旅行生活后,我的身体似乎没出现什么太大的感觉和变化。我胆子又大起来,躁动的心又开始期待更多。是的!我放不下我热爱的梦想!我还想演戏!想上台!我热爱表演,哪怕那是生命最后的时刻,也无怨无悔。在我的坚持下,妈妈同意我在身体状态允许的情况下回归舞台。
我比以前更加珍惜我的舞台。只要有上台的机会,我都不想错过!可我的病情每况愈下——我开始轻咳,我带着各种止咳糖浆止咳药,每演完一场戏,就跑到后台喝一口止咳糖浆再跑回候场。直到后来,肿瘤增大反射区产生剧烈的撕裂痛,我左肩又相继出现腱鞘积液,疼得抬不起来胳膊,没办法,我只有依靠服用大量止疼药继续挺着。
最后几场演出时,我已经严重体力不支,我就在上场前喝两罐红牛让自己情绪饱满亢奋,哪怕一场戏下来几乎快要窒息!也挺着尽量把演出做到最好。
每一场演出,观众的掌声,笑声,就像加油泵一样!一点一点给我加满动力!当舞台灯光亮起!当我跨步向全场的观众行礼,当主持人报幕:xx的饰演者:申一!
一切辛苦和付出都值得!如果可以,我多希望我的舞台,永远不要落幕。
(小一和众多大咖)
爱让我发光
在17年8月,无论多不舍,我还是结束了所有之前的工作,因为我的体力已不能再支撑哪怕一场演出了,我为了观众,也为了自己还能多活几年,开始准备全身心的治病。
在一番调研后,这次我们选择了去上海。上天似乎为我的乐观所感动,派来一位贵人来拯救我,那个人就是姚阳主任。
见到姚主任时,我的左肺已全部被肿瘤压瘪,心脏侵入右胸腔,脾脏受压,肋骨脊椎变形,淋巴和左肺多发,肿瘤大小已经测量不出来。医院的医生都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。
面对这样的情况,如果是我自己,可能已经崩溃甚至放弃,觉得没有再努力的必要了。但我的妈妈不会放弃我!她一直积极的鼓励着我。第二个没有放弃我的,就是姚主任。
在去姚主任那里看病之前,我已经吃了几次闭门羹,不是看不了就是保守治疗。可姚主任看了病历后,只是简单的问了下我身体的感受,就收我入院了。
死灰,靠着最后一丝火星复燃了。燃起了我的希望,妈妈的希望,活着的希望。
接下来的检查治疗都困难重重,但我不放弃。只要我自己不怕疼不怕苦不放弃,谁还能劝我放弃呢?医生们看到积极配合治疗的我,也更加努力的救治我!直到那时,我终于做了肿瘤的穿刺活检,因为肿瘤太大,血管压力大,穿刺活检难度很大,而且也流了很多血。
病理结果判定我属于滑膜肉瘤。是的,这个名字因魏则西以后变的不再陌生,但也似乎意味着不治之症。姚主任建议我开始化疗。一位护士姐姐说,我要用两种很厉害的药,她说别的患者就只输一种,而我输了两种,我只记得其中一小袋是红红的。(好多病友,表示看到红药水这三个字都想吐...)。
就是这两种药,迅速打垮我,在化疗第3天时已经起不来床了,整个失声!原本气势如虹的我,底气瞬间掏空。
·住院中·
化疗大量的输液,导致我左半身严重的水肿。淋巴水肿还严重影响呼吸,所以医生果断停药。医院输一些帮助减少副作用的药。这一输不要紧,我差点提前到终点站!
我发生了药物过敏反应。浑身颤抖到无法呼吸,幸好医生关键时刻几针肾上腺素才留住了我的小命。当时我虽意识不清但拉着妈妈热热的手,能清楚的感受到妈妈给予我的能量和保护!千万不要忽略亲人给予的能量!
大夫看我的情况,不建议我继续化疗,因为第一次化疗就没挺下来,22天后怎么继续治疗?于是一切计划都暂时停止。
妈妈说,姑娘,咱缓缓,你想吃啥?想干点啥?
我说,我想回家。
就这样,我被轮椅推着,戴着氧气机,从上海坐高铁回了家。回家躺在我的床上,我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...仅仅一个月的时间,我从满头秀发到几乎寸草不生,从声音洪亮到几乎气若游丝,从一百斤一下瘦到八十斤,从能跑能跳到站起来腿都抖个不停。
这一次上海之行,治疗的代价属实太大。
但好消息是,这一次化疗对我很起作用,也正是因为太管用,我的身体承受不住这强大的药力才会如此严重。仅仅两天的化疗,肿瘤缩小很多,而且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在回家以后,妈妈和我的好朋友们几乎天天陪着我,并且鼓励我将自己封闭的心打开,分享自己的经历。于是我开通了